又一夜,他們說相聲
考中國哲學史二字箴言:放棄
透過兩位西餐廳的主持人,一位補習班的老師,以及一位似真似假的思想玄學大師,帶領我們探討中國思想是否還存在的問題。由於全劇是以相聲的方式呈現,因此中國思想中十分岸然的儒、道、默、法及諸子百家,全部被趣味式的語言及虛擬人物所顛覆。
編劇:賴聲川規畫之集體即興創作
導演:賴聲川
演員:
馮翊綱 飾 龐門、「馬千」
趙自強 飾 左道
卜學亮 飾 吳慧
仇泠 飾 古聖先賢爵士樂隊
梅若穎 飾 古聖先賢爵士樂隊
謝東寧 飾 古聖先賢爵士樂隊
舞台暨燈光設計:聶光炎
服裝及造型設計:靳萍萍
音樂暨音效設計:洪瑞琦
技術總監暨舞台監督:劉培能
繪景藝術指導:吳國清、黃建達
舞臺技術指導:王家全、廖政忠
燈光技術指導:方淥芸
音響技術指導:陳穩健
副導演:劉亮佐、馬奎元
排演助理暨即興創作記錄:關碧桂、仇泠、劉心媺
製作人:丁乃竺
劇團經理:謝明昌
執行製作:陳雅惠
世界首演:8/28/97台北國家戲劇院
巡迴演出:
高雄、台中、中壢、台南、新竹
演出場次:37場
觀賞人次:約44000人
(一):在最不該有思想的地方講思想
在《這一夜》裏,已經藏著些對中國思想與文化內在的憂慮與擔心,8年以後,《又一夜,他們說相聲》則承續了這份憂慮與擔心,集中思考中國思想與中國文化。
這一次,依然是在華都西餐廳:在一個「最不該有思想的地方講思想」,同時,這也是「在一個最不該有思想的時代裡講思想」。不要說西餐廳裏講中國思想已經很荒謬,即使是這個與社會關係一直比較融洽、合拍的「華都西餐廳」,居然也一樣處在斷水斷電、流彈與掃射的不安寧中。因為無論是中國思想還是華都西餐廳,他們所處的時代,無非是 「污濁的空氣、醜陋的房子、亂七八糟的交通、沒有效率的政府」;在這樣的社會裏,每一個個體,「一步一小卦、三步一大卦,十步起個壇」:在這樣的一個時代與社會裡,誰還會有心情在西餐廳談思想全史呢?
因此,在第一段相聲開始之初,就在RAP節奏的戲謔中給中國思想的當代命運定了個調子:放棄。因它留下來的,除了課本上「孔子及儒家」、「道家法家及其他」兩個章節,這之外,恐怕也就只有些旁支末節了。前兩段相聲,《孔子第七十三賢人》、《我的老子》,看上去是分述儒、道兩家,其實都是在講述中國思想的現代命運。只不過在處理上,一個用的是儒家的人物原型,把時代還原到古代社會,用所謂「第七十三賢人」子虛的現代功利思想,與在一個紛亂時代裡堅持理想與正義的儒者的思想結晶——《論語》——相碰撞;另一個則把時空帶到了現代社會,從一個普通人,一個「圖書管理員」,一個對中國思想有著深深眷念的老人,他所經歷保存、發揚古代思想的遭遇,通過他在挫敗面前的超然(也許是頹然), 通過他從一番儒者的努力到「齊物我」的「無我」,暗示著,中國的思想,也就只能在「無我」中慢慢摸索自己的秩序了。
通過戲劇的樣式談思想,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在這齣戲裏,它是把思想的探討與一種似是而非的個人生活雜糅在一起,讓古老的、兩千年前的思想與現代生活、現代思想或者是現代人的生存景觀相碰撞。在碰撞中,讓人感受古老思想的精粹與美麗,體驗現代社會與現代思想的空洞。而在這思想的同時,這部戲也在檢討天才而早熟的中國思想,為什麼在後來對個人、對社會竟有著那樣強的制約與壓制?
第三段相聲「董仲叔叔」就是關於這個問題的一個寓言。它以隱喻的形式,把「獨尊儒術」對思想的壓制從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縮小到一個家庭,它從一個變態家庭的故事來講述一個民族在思想壓制下的變態生活,以及這種極端壓抑的變態對人潛移默化的影響。它通過「董仲叔叔」的荒誕家庭,通過它「外儒內法」的強制性壓制,感歎著「‘中國思想’早在春秋戰國時代已經發展到完美的境界」,而在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中國思想就已經「提前退休」。剩下來的思想,不過就是在一篇文章上繼續寫文章,不會有任何創造力,而其餘的,那就只是門檻之外的「狂想」了:所謂 「陰陽家統治世界」了。
陰陽學的思想,是中國古代思想中最為詭秘的部分,也是最容易為人改竄的思想。這一思想體系,從春秋時期的鬼穀子開始,他們很有系統地研究天地萬物,後人拿它占卜算命,就完全是它的旁支末節了。但是,這種思想的粉末,卻在這個時代裏大行其道。也許,在一個民族的未來、國家的未來還有個人的未來都混沌不清的時候,最「有用」的,不過就是些思想的粉末吧?
「儒道墨法農名雜,陰陽縱橫小說家」——這一部戲,縱橫在這些古老而神奇的思想之中,既是在檢討一個民族的思想脈絡,又是在思考傳統思想在當代社會的存在狀態。到最後,舞臺上空空蕩蕩,連華都西餐廳的牆也被砸出一個大洞來,只剩下龐門、左道兩個人在苦撐著門面:這是不是在說,在當代中國人的思想意識中,殘留下來的,也就只有「旁門左道」的道理。
(二)缺席、消失與扮演
在賴聲川的「相聲」系列裡,缺席、不到場、扮演是常見的事,而且這些看似閒散的筆法,其實都暗藏著許多意味。在《那一夜》裡,缺席的是兩位相聲民俗大師,而兩位餐廳秀演員則要扮演這兩位大師;在《這一夜》裡,來自大陸的相聲表演藝術家常年樂老先生又沒有來。這兩次的缺席,在形式層面上都暗含著文化與文化傳統的消失。而到了《又一夜》裡,「當代最有學問的靈異大師」馬千,他的狀況與前二者相比就有點奇怪:最開始他沒有來,頂替他的人是「吳慧」;後來是龐門在扮演馬千;再後來是酷似龐門的像是馬千又搞不清是馬千還是龐門的人神秘地從舞臺上走過。在這複雜的扮演關係中,人、人的身份、人是誰、誰是誰……這些奇妙的關聯,就格外成問題;而且,這種複雜的扮演關係在這裡也在說明,傳統,文化與思想,並不只是「消失」那麼簡單,它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它綿延連續,卻面貌迥異。這就好比這位思想大師「馬千」,他有著史學家司馬遷的半個姓名,卻丟掉了他完整的姓與名:毫釐之差,往往就謬之千里。
當年,賴聲川與李立群、李國修聯手打造了「華都西餐廳」,使得這個俗氣、嘈雜的夜總會,居然成了現在這個「吳慧」夢寐以求想來講相聲的地方。可是,畢竟經過了這麼多年,時代也有著它獨特的現代面貌:當臺灣整個社會一片動蕩時,這個小小的與社會共命運的「華都西餐廳」也一樣免不了損毀的命運:到最後,不僅水電斷了,而且「華都西餐廳」一面牆上也有了個大洞。看樣子,「華都西餐廳」要被勒令拆除了。這不僅會讓人擔心,還會有下一部相聲劇嗎?下一部相聲劇會在哪裡演?
----陶慶梅及侯淑儀,《剎那中︰賴聲川的劇場藝術》,台北時報文化出版社,2003
相聲熱潮又將席捲全省。國內首屈一指的劇團【表演工作坊】,即將於八月底再度推出現代劇場相聲第三集--《又一夜,他們說相聲》,目前已引起高度期盼,前天開始預售,票房立刻賣到五成。
【表演工作坊】七十四年的創團作品《那一夜,我們說相聲》創造了台灣劇場界空前的黃金時代,不但戲票一票難求,演出現場相聲錄音帶更傳遍大街小巷,幾乎人人都可以背上幾句,堪稱當時的國民教育最佳教材。
——江世芳,“表演工作坊三說相聲,嘲諷中國人內心的最深層”,《中國時報》5/6/97
第一次演舞台劇,就碰到要說相聲,對卜學亮來說,可是一項大考驗,加上與他一起演出的搭檔馮翊綱、趙自強,都是經驗豐富的舞台劇演員,更給他不小的壓力。……
……知道很多人以能和賴導合作為目標,卜學亮說:「我是半路出家的,就有機會和賴導合作,連我大學同學都打電話來恭禧我,我會好好珍惜這個機會。」……
——李德珍,“卜學亮學說相聲下苦工”,《民生報》,6/9/97
【表演工作坊】新作《又一夜,他們說相聲》,開賣七天,預售已近九成五,原本保留的下午場決定釋出,再追加三個晚場,總計加演時段是八月三十一日、九月七日午場,九月七、八、九日晚場……
——“又一夜相聲賣的熱”,《民生報》,6/12/97
備受矚目的【表演工作坊】新作《又一夜,他們說相聲》終於要在今晚與觀眾正式見面,將再突破相聲和劇場的極限,創造出世紀末對中國五千年思想的整體省思—爆笑的。
在突破劇場極限之前,《又一夜》已突破票房極限。它創下原訂十場票房四天售完、加演又賣完又加演的盛況,現在要在十一月再加演五場,造成一票難求的空前盛況,市場反應驚人,顯然是因為前兩次「說相聲」的熱潮至今令人難忘。……
……賴聲川表示,這齣戲關懷的還是所有人,我們處在儒家被放棄、道家沒人要、董仲舒是怪物、陰陽家已經破產的時代,這的確是一個極艱難的情境。例如陰陽家本來是很科學的東西,現在反倒占卜算卦的枝微末節風靡,對於這個荒謬的世界,我們又能做什麼呢?只好用力笑了。……
—江世芳,“「又一夜說相聲」加演連連”,《中國時報》,8/28/97
「華都西餐廳」又開張了!備受矚目的【表演工作坊】新作《又一夜,他們說相聲》今(八月二十八日)晚在國家劇院風雨登場,再次展現相聲魅力。
《又》劇是表坊所創作第三齣相聲劇,依循著《那一夜》和《這一夜》華都西餐廳的模式,未演先轟動,從六月初開始售票,經過四天售票已近九成,經觀眾連續不斷電話要求加演,後再推出五場加演場次,也很快的銷售一空,昨天下午採排時,行政總監丁乃竺再為向隅者宣佈好消息,「抵不過觀眾的加演要求,第二波加演將於十一月十一日至十五日於國家劇院再加五場,今起開放預約。」……
————李蓮珠,“又一夜,他們說相聲今明兩天風雨登場”,《大成報》,8/28/97
一再加演的《又一夜,他們說相聲》,今晚將在台北首演,編劇賴聲川希望藉此世紀末對中國五千年思想的整體省思,以幽默但辛酸,爆笑但尖銳的方式,尋出中國思想自古至今的根本脈絡。
突破相聲和劇場極限創造的《又》劇,由趙自強、卜學亮等演出,除了已在台北加演五場、台中加演一場外,又決定十一月於台北加演五場。
————施美惠,“相聲,他們說不完”,《聯合報》,8/28/97
安珀颱風過境,台北國家劇院將在今天下午宣佈今晚的表演《又一夜,他們說相聲》是否停演……
在打烊了八年之後,老字號的「華都西餐廳」在昨晚搬到國家劇院,三度重新開張。餐廳的裝潢依舊,然而兩側的玻璃廊柱顯得更為巨大。場子裡氣氛熱烈,前來捧場的客人滿坑滿谷,懷舊的、慕名的、好奇的……他們依舊在兩位主持人活跳賣力的演出之下笑彎了腰,鼓痛了手,一個個包袱像高速公路上的反光指標版,稍縱即逝,永遠沒完沒了。笑聲依舊劇烈,只是不知為什麼,笑聲的回音懸浮於巨大的玻璃廊柱幽暗處,竟成了心頭揮之不去的落寞。……
……賴生川決定賦予他所拿手的相聲以更狂野的面貌,痛批台灣社會的種種血腥暴力乃是歪歪得更歪——我們對中國文化的放棄,或者是更糟的,誤解。原本只要宣告中國思想破產的賴聲川,竟反而成為列祖列宗的護盤者。……
……《又一夜》對台灣血淋淋的批判更甚從前,絕對不遜於北京人藝的「鳥人」。……
江世芳,“「相聲」是否停演,電話查詢”,《中國時報》,8/29/97
賴聲川的「相聲劇」像是貝克特《等待果陀》的變奏延長版。果陀永遠不來,兩個流浪漢只好在路邊發明一些無聊的遊戲,打發等待的時光;同樣的,兩名華都西餐廳的主持人也因為等不到「大師」的出場,只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掰段子、混時間。……
……賴聲川永遠不會讓他的戲淪為輕易的道德批判或油嘴滑舌,全劇雖呈現中國思想末流餘緒「旁門左道」的可憐可鄙,卻也流露出濃厚認同現世的溫情,這種矛盾正是一系列相聲劇最動人之處。……
……「相聲」與「中國思想」的共通之處,也許只在兩者俱為「語言的藝術」,但值得注意的是,賴聲川能將純語言的表演「轉化」為戲劇,靠的是他自覺的「造景能力」。幾乎每個段子都以一個場景為中心,凝聚所有語言的走向與焦點,細節憑空虛構卻得以在觀眾眼前栩栩如生。……
——鴻鴻,“歪批正著,言笑解套”,《聯合報》,9/10/97
《又一夜,他們說相聲》還在熱烈公演,原聲帶就迫不及待推出,導演賴聲川還盛讚相聲表演新搭檔卜學亮與趙自強的表演才華。……
……選在公演尚未結束之際推出原聲帶,賴聲川與豐華唱片公司都認為原聲帶與相聲表演有互補作用,甚至因為聽了相聲原聲帶,還想再去看畫面的加分作用,而以當年《那一夜》賣了四十幾萬套,八十萬張;《這一夜》也銷售三十多萬套的佳績;《又一夜》也讓人充滿信心……
——邱素惠,“卜學亮、趙自強相聲尖兵”,《大成報》,10/6/97